【新創園地專欄-吳德威】新創公司與新世代的管理挑戰
前段時間我在個人臉書上提到臺灣的 Z 世代「自己不卷,也不准別人卷」引起熱議,不管是同意還是不同意,我描述的現象真實存在,「卷不卷」,「好不好」,「卷是不是一定好?」,因為勞方資方的立場不同、世代不同,價值主張也可以不同。

Z 世代對於工作與生活的疏離感
有一個不能否認的現象是 Z 世代對於工作的「疏離感」,我也在其他地方論及臺灣「九年級生」入職場的現象。在大量啟用年輕人、總體員工數量也不多的新創公司,幾個人的工作態度可能對公司文化就有重大影響,凝聚疏離的年輕人,可能是創辦人除了柴米油鹽之外,最頭痛的課題。
「疏離」跟以前我文章寫回不回 LINE 沒什麼相關,這個疏離感 (sense of alienation) 來自於很多層面,面對工作方式、心態、習慣,都與我們這種工作 20 年以上的人大不相同。年輕人從唸書開始,功課與社交都有遠距的習慣,COVID 之後職場環境大不同,大家更習慣遠端討論議案、解決問題,久而久之有時公司號召一周進公司一、兩天,突然好像登頂玉山,年輕同仁往往面有難色,冷不防在面試的場合被問到,可以彈性嗎? 可以在家上班嗎?上班可以不要通勤嗎? 見怪不怪。
心態上,上一代工作是為了養一個家,這一代工作是為了自我實現,當不能自我實現的時候,就會覺得工作好無聊。上一代「當責」(accountability) 是把公司的任務當作自己的事情,這一代「當責」是我做完了,回報 (reporting ) 以及專案的其他部分不是我的事。當「回報」這個動作會導致更多疑問或進一步指令的時候,不回報為上,趕緊下班去放鬆從事自己的興趣比較實際。上一代說共體時艱,這一代說關我屁事 - 這不是我說的,這是博恩在他的 #博音 系列裡面說的,連博恩都覺得在他創辦的薩泰爾裡面講顧全大局這種大道理,是不可能的任務。
「方式」、「心態」都討論了,我們來看看「習慣」: 以前同事們能合作,討論事情在同一個時空,休息時在茶水間打屁,中午時一起在電梯裡討論等一下吃什麼,加班一起叫外賣宵夜,做完了就幫助別人。現在講求單打獨鬥,主管要問我做了沒,我先給你一個「Z世代凝視」(Gen Z Stare)。麻煩請先去 google 表單看一下進度到那裡了,前面一站的人又還沒完成,請去催他不要來催我,也請不要問我完成了沒,你難道沒有上去 google drive 看一下我負責的文件已更新嗎? 去追下一站吧,別追我,我做完我的,我要下線了,其他人是我同事又不是我什麼人 - 也就是說,這個世代生活跟工作切分的很開,圈子也完全不一樣,開個玩笑:辦公室戀情是一個很老派的行為,時空環境都疏離了,要談戀愛還是找網友比較快。

新創公司向心力的工具:要錢給錢、要尊重給尊重、要自由給自由
做為新創公司的老闆,要的是向心力,疏離感是很可怕的,怎麼拉住同仁的心,減少離職與換人的成本,這個應該是一個永遠沒有盡頭的討論。古時候向心力的工具是聚餐、唱 KTV,我就是這個老掉牙年代長大的,後來是團建、漆彈、員工旅遊,現在不如給現金,leave me alone,我沒有要跟同事 huddle together,不要再占用我周末了,占用我周末的旅遊與團建我可是要加班費的。
新創資源貧乏,創辦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還要管文化、管團結,在這個時代實在是緣木求魚。我的建議是,在有限的預算與員工人數裡,盡量的拉開貧富差距,把錢給到位,給到那些肯做、有能力,公司不能失去的重要崗位,把愛做自己的人,給與「尊重和自由」,求仁得仁,錢跟晉升可能不是這些人看重的,老闆也別往心裡去。盡量進行遠端會議,減少通勤,給予最大的授權(例如福利金、獎金、補休等等操控權下放),新世代的幸福感也不難擄獲。
但另一方面,我們也常看到創辦人,或者說新創公司的資方,因為損平困難,一個董事會後就是幾十趴的砍人,有時候一個投後管會議,股東質疑一下費用,創辦人就立刻承諾砍人,我聽了也是直冒汗,想想看未來 Z 世代如果是資方,恐怕真的也沒有在怕的,個人主義與成就還是會凌駕於集體團結與文化上。這是一個選擇,但裁員畢竟在勞基法上也是最後手段,卻常聽到臺灣新創動輒大裁員的消息,也蠻值得省思。
有一類新創是大起大落的,例如 Web3 的公司,牛市就高薪大肆招聘 - 卻往往急招一些瑕疵品、熊市就趴 ~~ 全部砍光光,這樣的創業有永續經營的基本態度嗎? 答案是沒有! 那自己玩比特幣就好了為什麼要創業開公司呢? 這也是臺灣常見的怪現象。